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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2章 超市


  她不要当他的超市,不要当他的自动贩售机,随时提供货物,更不要未婚生子当一个生孩子工具!

  宝宝,不是妈妈不要你,妈妈只是不想短暂的拥有你,又长久的失去你。妈妈只是想你该生在一个普通平凡健康有爱的家庭里,而不是当一个可怕家庭的私生子。

  苏剪瞳再次抬头,红唇上居然渗出细密的血珠来。

  她迎视着他的目光,松开贝齿故作轻松:结果都拍照发给你了,你还想知道什么,只能问医生了。

  郎暮言唔了一声,苏剪瞳继续低头对付她的盒饭,一边灌着矿泉水一边吃着早已经冷掉的饭菜。她想早点吃完早点回家,拿掉孩子的事情,不能让外婆知道,也不能让剧组的人知道,更不能让眼前这个男人知道。

  解决完盒饭,她跟着郎暮言走出拍摄间。突然,毫无预兆的剧烈疼痛在小腹处升腾而起,一股暖流势不可挡的在下身涌出来。苏剪瞳疼痛地弯下腰,蹲在地上站不起来,浑身脱力,她的心一点点随着身体的异动下沉。

  郎暮言大步走在前,发现落下了她,并未返身,后脑勺对着她,在磨蹭什么?

  我……冷汗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她疼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分成了两个小人,一个在催促郎暮言快快离开,最好永远不要回头,她不想也不敢让他看到这一幕,她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另一个在无声的发出求救声,我好痛,帮帮我!郎暮言,你回转身来帮帮我!

  苏……男人不耐烦地吼起来,回身看到她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大步上前来,疑惑地皱着眉头,还真有人给你饭盒里下毒?

  苏剪瞳咬着牙关,一声不吭,郎暮言弯下腰,平视着她的眉眼,伸手摸上她的胸口……到胃部的位置停下,吃冷饭喝凉水,当然会胃痛。

  ……小腹处剧烈的疼意传来,刀斧开凿山石一般,钝痛一下一下的敲打着。似有两块无形铁板以巨力将她向内挤压,压得她一口气憋在鼻腔胸口,闷得无法言语。

  苏剪瞳在这被痛苦凝聚了的空气里,小兽一样沉默无言的进行无声的挣扎。郎暮言终是察知到不对,要不要去医院?

  不!她用尽全力说出这两个字,粗暴得不似往常。身体的反应都被她的念力吓住了一样,疼痛潮水一样退散开来,不复存在。

  扶着墙壁站起来,酸软的身躯始终留着浪头扑打过的痕迹,一时竟没有用上力气。踉跄了一下才算站稳,那边的郎暮言迈步朝前,步伐依然大,步频却缓了。

  等到苏剪瞳和他能并肩时,他侧脸瞥了一眼她白得纸一样的脸和汗津津的一层汗水,强压怒火说:你到底想要怎样?

  苏剪瞳无力看他,默默向前。她的态度激怒了他,郎暮言两步赶上她:你流血了,去不去医院?不要死在郎源拍摄间的大门口。

  流血了!

  她心里一惊。刚才那股暖流,她差不多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样直观的三个字却让她怔忪不已。她流血了!孩子没了!心底被刀子剜除了一块一般,痛得蚀骨锥心。

  我已经走出郎源的拍摄间了。苏剪瞳回头看大厦上那鲜亮的灯光和logo,将针织外套脱下围在腰间,死了也与你无关了。

  她移步到街头打车,背后的灯光将她拉出了一条斜长的细影。另外一道,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挥手打车,剧烈的疼痛再次不其然的席卷了她,猝然将她掀倒在地,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想要蹲起来,想要站起来,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干脆坐在地上,咬着舌尖无声地哭泣。

  疼痛的时候是最烦躁的,你不知道那疼会攻击哪里,也不知道会攻击多久。对于这疼,只有用无尽的耐心来承担来忍耐。

  郎暮言将车开到她面前的时候,终是妥协了半分:去医院。

  求……你别管我行吗?她有气无力,声如蚊蚋,眸底罩了一层严严实实的防备和深深的伤痛,似哀哀求恳,又是不可抗拒的拒绝。

  一下子将他震住了。

  让他伸出的双手僵在半空,好一会儿才捏掌成拳,揣入裤袋。直腰站在她身边。

  那一波啃噬神智的疼痛过去以后,苏剪瞳昏昏沉沉不知道时间,她以为他早走了,从双腿间抬起头时,地上依然还有他的身影。

  她狠狠掐了一把大腿,这清醒的疼痛代替了刚才混沌麻木的痛,使她有力气站起来。

  怎么了?这也是咽喉发炎的症状之一?

  苏剪瞳没有做声,郎暮言穷追不舍:流这么多血,你做什么了?

  大姨妈,行吗?

  大姨妈?他拧眉苦苦思索这三个字的正确含义。

  苏剪瞳无奈道:痛经,行不行?

  他眉头一松,接受了这个解释,却马上变成了更加可恶的嘴脸,你前些天在我的卧室打碎了玻璃杯,将房子弄得一团糟。回去给我收拾整齐了。

  改天,好么?苏剪瞳很疲惫,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现在。郎暮言拉开了车门。

  苏剪瞳缩着脖子站在远处。久久没有出租车经过,郎暮言看着她这幅畏畏缩缩没精打采的样子,生出不小的气来,现在!

  现在去收拾!

  ……苏剪瞳被迫上了车,感觉很冷似的,上下牙直打架,咬出碰碰作响的声音。

  郎暮言目不斜视专注地看着车。

  昏昏沉沉在他的住处下了车,苏剪瞳快要站立不住,却咬牙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上去。这个男人是危险的,独处尤其如此。她表面坦荡,内心对他其实有着发乎本能的恐惧。她抱紧双肩,郎暮言的外套落在她肩头,宽大的外套将她整个人都罩起来,连带沾满血的裙子。

  我还是改天来好了,我怕……苏剪瞳用尽力气说完这句话,头晕脑涨倒下去,预料中的坚硬地板没有碰触到额头。他先一步打横抱起了她,走进电梯,声音里意味不明,情绪平淡,怕什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种事情我还干不出来。

  苏剪瞳晕头转向: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将她整个儿扔到床上,他头也没回,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你睡这,我睡沙发,别忘了明早打扫房间。

  苏剪瞳挣扎着爬起来,想了好半天才想起该去贴个卫生巾,免得明早起来更加糟糕。在卫生间里,看到内裤上黏满的血迹,知道这个宝宝真的不在了。自己选择的过程,自己该承担这样的结果。心里再硬气地说这是为了宝宝好,也是为了自己好,仍然忍不住眼眶发潮,鼻子一阵酸过一阵。

  收敛好情绪钻入被窝,被窝里男性特有的阳刚味道和阳光混合的味道让她身体好受了不少。可是心里却更难受了。知道肚子里有宝宝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憧憬过什么,也没有想过和他会有短暂的情缘。

  但是失去宝宝后,却突然想,要是真的留着这个宝宝,她和他到底会怎么样呢?他是孩子的父亲,这份牵系到底会让他和她改变什么?

  喝口水。

  听到这个声音,苏剪瞳从被窝里钻出来,满脑袋乱成鸡窝一样的头发,眼睛鼻子都是红肿的,接过郎暮言手里的杯子,热烫的温度透过手心传过来,心神微定。

  望着他不带情绪的脸庞,她还是有一刻的失神。他很好看,五官是希腊雕塑一样的棱角分明,栗色的软发让他看上去也有温柔的一面,不至于一冷到底。要是宝宝像他的话也会这样吧,五官完美,长手长脚,带着他的印迹,好看得耀眼。

  她吹着喝了一口热水,氤氲的热气迷了眼。

  郎暮言转身欲离开。苏剪瞳忽然开口说:哎……拜托你一件事情行吗?

  说来听听。

  苏剪瞳眼睛又酸起来,忍住泪水说:给我唱个歌听听好不好?

  ……不好。

  唱一个嘛,不会耽搁你太久的。只唱几句,好么?

  不好听。不会唱。他生硬地拒绝。有点扭捏的别扭。

  我教你啊。苏剪瞳扯住他的衣角,让他的脚步顿了下来。他依然背朝着她,苏剪瞳软了声音,企盼地恳求道,求求你嘛。

  郎暮言回转身来,唱什么?

  苏剪瞳一句一句的唱起来:柔柔软软小猫咪,温温暖暖小猫咪,缩成一团的球小咪,快快乐乐小猫咪,迷迷糊糊小喵咪,睡着了的乖小咪,喵呜喵呜喵呜……

  她声音清脆悦耳,有一点睡前特有的慵懒和带着鼻音的呢喃。撩得郎暮言心里微微一动,他皱了眉,对这个软软的儿歌一样的歌词和音调都不满意。

  唱嘛。苏剪瞳摇着他的手。

  郎暮言清了清嗓子,跟着她学,果然如他所说,他唱歌只有六个字的评价,不好听,不会唱。

  柔柔……他起了两个字,就唱不下去了。

  苏剪瞳眼睛里亮亮的闪着晶莹的泪珠,生怕他反悔,很好啊,很好,再试试。

  苏剪瞳一遍遍的示范,他一遍遍的学,他是醇厚的男中音,带着久居上位者的严厉,音准和音色和这首歌差距都有点大。连他自己听着都不舒服,苏剪瞳却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听着他的声音,泪水几次都模糊了双眼。

  直到他全部记准了歌词和音调,她平躺在被窝里,充满期待的说:现在能唱么?

  柔柔软软小猫咪

  温温暖暖小猫咪

  他脸上带着些许可以说得上是温柔的色彩,又有点不安的别扭。有一瞬间苏剪瞳想孩子有个这样的父亲也不错,又想起吃完那些药,孩子已经不在了。恍惚刹那间,郎暮言的影像竟然和邱泽志叠合在一起,让她分不清哪一个是自己的父亲,哪一个是孩子的父亲。

  宝贝,你听到了吗?是爸爸在唱给你听,是妈妈在唱给你听。

  对不起,不是妈妈不要你,实在是不敢让你来面对这未知世界的迷茫,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不知道该怎么走。我不想你一生下来就是被人不喜欢的孩子。私生女这条路我已经走过,不想你重蹈覆辙。

  苏剪瞳攥着双拳。

  郎暮言憋着一口气唱完,这绝对是他今生做过最糗的糗事之一,他想赶紧忘掉那可笑的音调和歌词,不耐烦地说:行了吗?

  行了。苏剪瞳却笑不出来,恹恹地说,行了,谢谢你。

  在心底默默地说:宝贝,安啦。

  她埋头钻进被窝里,浑身上下都疼叫嚣着需要休息,脑子却异常清明毫无睡意,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在黎明时分才睡着。

  郎暮言在客厅里,接起电话的时候情绪波澜不惊,那边的男声恭谨汇报:总裁,钱丽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雪藏协议签好,人已经被送离走了。

  嗯。郎暮言想了一阵,其他人呢?

  其他人?显然没有料到他会问其他人,那边的声音迟疑了。

  其他人体检报告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都正常。

  次日苏剪瞳起来的时候身体像被卡车压过的一般疼得厉害,头晕眼花,鼻子不通气。

  迷迷糊糊看了看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苏剪瞳尖叫一声,冲过去开那些变态至极的房门和电梯。都是需要他的指纹的,没有一个打得开,明知道是徒劳,苏剪瞳还是拍打着门,仿佛再也走不出去一样的惊惧,喂,喂,开门!开门啊!

  好吵!在干什么?醇厚的男中音悦耳响起。

  苏剪瞳回身,郎暮言系着浴巾赤脚走出来,身上肌肉苍劲有力,胸口还有那道长长伤口留下来的纠结刀疤。苏剪瞳红着脸低头。

  他不悦地看着苏剪瞳,在闹什么?

  我……我以为……那个,你走了,我有点不习惯呆在……这样像笼子一样的地方,感觉像一辈子都走不去一样。你那么忙,说不定就忘记了我还在这里,等你发现的时候,就是一具风干的尸体。

  收留一只流浪狗还不至于不管不顾,别说你一个大活人了。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两块蛋糕,朋友过生日,分了两块,给你的。

  苏剪瞳眸中的亮光闪了一闪,随即黯淡下来,摇头道:我没胃口。

  郎暮言二话没说,将蛋糕扫落进垃圾桶,连带那瓶孕妇钙片。

  换做往常的苏剪瞳,该上前去指责他浪费食物不知好歹了,可是她现在既没心情也没力气。她要赶着开工。今天耽搁了一天时间,谁知道剧组那边乱成什么样子了?

  我给你请假三天了。郎暮言指着满屋子凌乱的东西,示意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三天?你知不知道剧组都忙得恨不能连夜开工了?我请三天假回去会成为全民公敌的!

  你已经是了。不用指望现在去他们就对你感恩戴德。

  苏剪瞳无奈,挽起袖子开始干活,将整个房间收拾整齐一身大汗淋漓,看到他的西服和床单上都有自己不小心蹭上的血迹,思量着送到哪里去洗才能洗干净。这些东西都价值不菲,苏桥街的洗衣店怕是洗不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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