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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0章 面临


  而后呢?就算生下这个孩子,她又如何自处?孩子于父亲而言说得不好听只是一次欢愉后附加的贡献,对于母亲那是心头剜下的一块肉,没有任何母亲能做到生下后从此不闻不顾。

  既然如此,那么莫如从一开始便不留下。

  苏剪瞳晃神想着,电视上的欢呼声打破了她的思考,有请著名导演苏潜、著名女歌手王若思为我们揭晓今天的最佳男主角人选。

  苏潜年过半百,曾经在国际上拿过不少奖,是国内老派导演的代表。他就学于美国,说话风趣幽默,站在台上,笑道:思思,我猜想由我来揭晓这个奖项,获奖的演员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奖了。

  那当然了,多少演员是您的崇拜者,我光是和您同台,也一辈子都忘不了今天呢。

  我指的不是这个,还有其他的原因。

  王若思巧笑道:哦?还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苏潜拆开信封说:卖个关子,先揭晓奖项,再来揭秘。今年的飞天奖最佳男主角奖获奖者是--思思,你来,我真承受不起这个压力。

  是--《苏桥街少年记事》,郎临溪。王若思兴奋地叫起来,有请二哥上台。

  郎临溪在一片尖叫声中来到了台上,接过嘉宾手中的奖杯,王若思道:苏导,现在可以揭秘了吧?

  苏潜哈哈大笑朗声说:苏潜,输钱,都知道二哥喜欢打麻将,我这个名字就和二哥冲撞了,我几次邀请二哥参演电影,都被二哥婉拒了。看来要邀请到二哥,我这名字可不得不改了。

  台下发出善意的起哄声。

  这虽然是插科打诨,却也是正式邀请了,上一次为了避开和他一起合作,郎临溪不惜坠马弄伤了手脚,在轮椅上呆了一个月。当然不只是为了打麻将那么肤浅的理由。

  当着全国观众的面,郎临溪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总会有机会的,不是吗,苏导?

  他说得真诚诚恳,太极拳功夫打得极好。因为是现场直播,每个环节和奖项都有预定好的时间,此时该是郎临溪的获奖感言时间,苏潜不便再继续,和王若思站在了一旁。

  郎临溪是第七次提名,却是第一次拿奖,他内心激动,指尖都在发颤,脸上笑容未变,说:让我想想我的感言--七年前写好的,每年都复习一遍,就怕临场的时候忘了。我就像一个小学生对待期末考试一样虔诚。幸好明年不用再背了,谢谢你们颁给我的这个毕业证书--天啊,还真的想不起来了,我太紧张以至于忘了我的获奖感言。

  他调侃这七年的艰难等待,他人缘好长相佳发音清晰配合俊朗面容,逗得下面的人笑作一团。

  观众席上笑容暂歇,郎临溪举着奖杯说道:这个奖杯很沉,压住了我此刻轻飘飘的心思。往常听他们说这是纯金的,现在我终于信了。

  观众席上又是一阵笑声。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奖杯,在这背后,凝聚了无数人的心血。他们,都是我要感谢的人,我的家人,我的剧组,我的合作伙伴,这奖杯属于我,也同时属于你们。谢谢你们。

  热烈的掌声响起来,大家都以为郎临溪说完了,没有想到他顿了顿,又继续说:还有一个人,我不知道该不该提她,既然提了,就一并谢了吧,谢谢你扔我在街头,让我有机会直面自己的内心。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郎临溪出道多年来,很少有绯闻,也没有传出谈过恋爱的事情。他有一种很特异的气场,无论和谁站在一起,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拍吻戏也好,拥抱也好,牵手也好,都有一种毫不违和的感觉,在他脸上找不出任何不自然的感觉。这就让任何绯闻都没有滋生的土壤。

  曾经有个女演员和他拍了床、戏,剧照出来的时候借此炒作,照片上姿态凌乱,但是郎临溪双眸清明,笑容怡然。炒了两天连编辑和记者都觉得没有意思了,到最后标题都成了郎临溪起床照曝光王子风范尽显,被人抱大腿疑似别有用心恶意炒作。

  可见他在圈子内外的口碑之好。

  现在他当众全国所有人的面说了这么一句,马上引起了各方的猜测。那个你到底是谁,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是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人值得郎临溪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提及?

  其他的颁奖顿时成了鸡肋,全场所有人,不,全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郎临溪的事情上,热议纷纷。

  苏剪瞳将郎临溪丢在街头这件事情,除了苏剪瞳和郎临溪,其他人都不清楚。但是当时苏剪瞳跟郎暮言说过,郎临溪跟景杨提起过。

  郎临溪专门观察了一下郎暮言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多少变化。

  得到这个奖,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开心的事情。虽说是情理之中,到底是在意料之外,郎临溪脸上喜气洋洋的神色挡也挡不住。例行接受完采访,出来的时候,收到一大捧蓝色妖姬。

  我们一起送给你的。郎怀瑜作为代表,跑上前去。

  南荣熙、郎天白、郎暮言、袁媛、苏剪瞳都在。郎临溪弯腰鞠躬道:有这个荣幸邀请各位共进宵夜吗?

  早该你请了,我都请你六年了。南荣熙捶了他一下。

  老规矩,吃完饭还得陪我打四圈。郎临溪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多准备点钱,我这好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南荣熙朝内一指,遇到苏潜必输钱,你确定要打?

  郎临溪一下子泄气了,道:打,怎么不打?明天打总行吧?

  景杨匆匆赶了回来,郎临溪关切问道:宝宝没事吧?你忙着就别来了。

  没有大碍了。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我怎么能不来?景杨环绕一圈数了数人数,我去安排吃饭的地方。

  南荣熙颇有深意地看了景杨一眼,景杨低头,只当做没有看见。

  这一餐饭,吃得宾主尽欢。郎临溪兴致颇好,东西没吃多少,酒没少喝。从帝豪大酒店出来的时候,郎暮言安排来接的司机送郎临溪回家,袁媛跟着照顾。郎天白带着郎怀瑜离开了。

  只剩下南荣熙、景杨、郎暮言和苏剪瞳四个人,南荣熙是亲自开着车来的。

  景杨抢先说道:我和瞳瞳一起打车回去就行了。

  嗯,好。苏桥街马上要拆,家里还有东西等着收拾,苏剪瞳想赶在外婆出院之前将这些事情办好。

  我送你们吧,那边出了名的乱,这么晚不安全。南荣熙说完,不容她们拒绝,接过泊车小弟的钥匙,打开车门。

  景杨和苏剪瞳只好坐进车里,老老实实的选择了后排。郎暮言坐了副驾驶的位置。

  南荣熙气度沉稳,郎暮言淡漠自制,景杨和苏剪瞳也是各有心思。四个人一路沉默无言。

  车子驶入被烧成灰烬的第二街区那一排小餐馆时,景杨还好,苏剪瞳是第一次看到,断壁残垣横亘在面前,她呼吸一滞。她从小就长在这里,吃着百家饭长大,原本要搬离就足够伤感,现在还要来面临这些……

  下车后她还处在这样的伤感情绪里,南荣熙的车慢慢离开,转送景杨,景杨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一段路程。

  苏剪瞳走回自己住的那栋楼,灯光明灭下看到曾明。曾明看见她回来,连声说:瞳瞳你去哪里了?我来找你几次你都不在。

  忙工作啊。苏剪瞳故作轻松,马上警觉起来,是不是外婆出什么事情了?

  不是不是。这边要拆,我们家要搬去另外的地方,看中了几套房子,其中有一套离医院挺近的,想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搬过去。

  我真是非常舍不得这里,原本这里大家都在,现在却要分散到各处。我从来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局。早就知道要搬,突然还是伤感起来。

  曾明劝慰道:迟早都要搬,现在这里乱得没法住人了,还不如早点搬走。

  我明白。苏剪瞳环视了一圈陈旧的楼道,这里看上去灰暗破败,可是她心里,却从来都对这里是满满的深情,任何金碧辉煌的地方,都代替不了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园,我这就是回来收拾东西的。

  我来帮你收拾吧。

  苏剪瞳挽起袖子,好,说收拾就收拾吧。对了,二婶他们那边怎么样了?责任到底是怎么划分的?

  上面的结果出来了,拆、迁队和施工队拿出了强有力的证据,证明这件事情和他们无关。而且他们也没有动机,都是按照正常流程走的,谈不上强硬拆、迁的问题。这是一次意外,大家的损失,只得大家自己完全承担了。烧鱼馆死了的顾客,老青叔要全权赔偿,具体的款项还在商量之中。大家都……唉,不说这些了,这台电视要收拾吗?曾明只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无能为力。

  电视是房东家的,不用收拾。苏剪瞳回答完后就沉默了,她更加无法做什么。有一瞬间,她想起郎暮言,有些事情他一定可以做到。

  可是这个想法只是一闪念间就过去了,抓也抓不住。

  第二天去医院看过外婆后,她偷偷去药店买了几颗米非司酮,就是俗称的堕胎药,她知道自己无法承担这样的责任,不如就这样好了。

  卖药的阿姨看她年纪小,好心地说:小姑娘,去医院吧,别搞出人命来。

  苏剪瞳才惊觉,这本来就是一条人命。

  阿姨摇着头说:吃了药好好呆在家多休息休息,观察一下流血量,万一痛得厉害了就上医院。现在的小孩啊……

  她逃也似的跑出了药店。

  那几粒药在掌心里攥出了一手的汗水,黏黏糊糊的贴在掌心里异常难受。

  这几天的戏依然和前几天一样,不甚顺利,钱丽不知道为何被剧组辞退被郎源雪藏,连这部片子都没有拍完。她试演的角色换了人,苏剪瞳和她的对手戏全部需要重拍,女一号黄蕾和那个角色的对手戏也全部要重拍。凡是涉及到这个角色的戏份,全部都要重新调整。

  相当于这些都是突然多出来的工作,拿同样的钱,谁也不愿意花两倍的时间和精力在工作上。整个剧组怨声载道,本来就对苏剪瞳不利的传闻再一次刮起来,矛头都对准了她。

  谁说不是呢,大家都觉得她是背后有人靠干爹上位安插在剧组的,钱丽只是当面说了她两句就被换角,搞得大家工作量无故增加,谁没有半点怨言?

  加上黄蕾的戏份一再被减,苏剪瞳的戏份一再被加,大家反而忽略了两人之间演技的差别,小声嘀咕对她的不满。

  苏剪瞳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情,对这些事情不甚上心,就算上心了,她也无法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除了做好自己的事情,那几粒药片一直被她捏着,在内心进行剧烈的纠缠,吃,还是不吃,这个问题似乎比生与死更加艰难。

  中午草草吃完盒饭,她意外地接到邱泽志的电话,看到手机上熟悉的那几个字眼,她心里狂跳起来。邱泽志打电话来会说什么呢?会找她有什么事情呢?

  喂,邱老师……苏剪瞳下意识地抓紧了衣摆。

  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回意大利了,能出来坐坐吗?邱泽志的声音里总是透着苍劲有力的味道,像是钢笔写在白纸上的力道。

  苏剪瞳下意识地点头,邱泽志一边跟她说地点,半天没有听到她的回应,求证地问: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我马上就来。她放下电话,直奔邱泽志说的地点。

  咖啡馆内,戴着墨镜的邱泽志已经在等着她了。面对自己的父亲,苏剪瞳始终有点小小的不安,几次不小心将咖啡搅动得溅了出来。

  最近还好吗?邱泽志问,神态透着客气的亲近。

  很好,很好。你也还好吧?

  邱泽志也点头。问过这样两句话,似乎连客套都再也找不到话题,只有勺子碰撞杯子发出的清脆响声。

  我要回意大利了,明天的飞机。

  这句话在电话里就讲过,苏剪瞳再次点了点头。半晌她想起该做点什么,充满期待地问:我能来送你吗?

  不能。邱泽志条件反射地拒绝了。

  那不像两个字,更像是两个拳头,狠狠一下子就砸过来。

  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无情,邱泽志和软了声音:我听说你现在在拍电视剧了,也快成了明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对你比较好。你明白吗?

  明白。苏剪瞳咬着唇。

  明星最怕这些事情被曝光了,等你成名了,难免还有狗仔队要来挖你各方面的资料。这个圈子很复杂,你要懂得保护自己,更要懂得保护自己的隐私。邱泽志推心置腹地说。

  苏剪瞳听出弦外之音,抬眸看着陌生的父亲,眸中不由就浮现出一层淡漠。

  所以以后……瞳瞳,对不起,我希望我们的关系就止于此,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按照原本的生活继续。我对不起你的母亲,也对不起你,但是,我有我的难处……你可以当做没有我这个父亲,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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