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个水母
连续几天的雨停了，天气转晴，阳光下连地上的积水都澄澈如镜。贝尔摩德似乎是故意选择这样的天气，宣布这件事情。
“三个月，你们只有三个月时间。”
“mintjulep（薄荷朱丽普）——三个月内让她成为配得上代号的人。”
“以上，是组织对你们威士忌的命令。”贝尔摩德眯起眼锁定对面的三人，“虽然对你们没有失败的责任追究，但要想要这小鬼活着或者不想她死的太惨，就好好努力栽培吧。”
她扬起下颚，似笑非笑道：
“毕竟，考官是琴酒。”
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沉默，不远处树叶上滑落的水珠吧嗒一声滴落进地上的积水，掀起涟漪。
一个粉红色的小脑袋从贝尔摩德身后冒出来。
大概年龄在七八岁之间的女孩，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状态。皮肤苍白，两颊凹陷，四肢看起来比路边小树树枝还要纤细，轻轻一碰就会折断，风一过就会被吹走的样子。
只有一双圆圆的眼睛彰显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莓红色的眼珠转来转去，好奇地从贝尔摩德身上，转到三个男人身上，再转回来。
她一直再玩贝尔摩德的金色卷发，就这么一会功夫，就辫好了一缕辫子。
贝尔摩德漫不经心撩起那缕辫子解开，从她身后依着的车上下来一个穿黑色西服、戴着墨镜的保镖，手拎着小型行李箱走到三人面前。
就近的苏格兰接过行李箱。
“来吧，朱丽普。”
贝尔摩德揽过女孩的肩膀，在她迷茫的表情中，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和你的监护人们问好。”
波本接住了踉跄险些摔倒的朱丽普。
再一抬头，贝尔摩德已经坐上车，缓缓升起的车窗后，美丽的金发女性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
“goodluck”
就这样威士忌组接收了朱丽普……连人带行李。
-
【感觉如何？】
脑内突然响起的声音，并没有吓到朱丽普，她被安置在后车座。
悄悄瞄了一眼身侧闭眼休息的长发男人，女孩竖起大拇指，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莓红色的眼中亮起得意地光芒。
【一切正常。】
【很好。】系统满意地说：【接下来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但记住你现在是能与人正常沟通的人类了，不要暴露身份，更不要暴露我们之间的联系。】
【嗯。】
与系统惯例沟通确认之后，朱丽普全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偏头看着车窗外飞驰过的景色，她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
终于……终于当人了！
朱丽普原本是生活在宇宙中的宇宙水母，用人类的话来讲就是外星生物。本该飘荡在宇宙中直到毁灭到来那一刻的小水母，遇到了想要观测人类，正在寻找同伴的系统。
系统仅仅是以一种意识存在，没有身体和灵魂的他想要进入人类世界，就必须寄生在人类或者地球其他生物的身上，那样对他的观测计划有很大的麻烦。
才会在宇宙中四处奔波寻找同伴。
小水母在他的宣传之下对人类也产生了兴趣，同样作为拥有灵魂的生命体，人类拥有她没有的东西——感情。
于是拥有灵魂的小水母和拥有智慧的系统一拍即合，开始了旅程。
为了安全和方便，系统让她放弃原本的身体，抽取灵魂寄生在它事先找到的躯壳里，哪怕遇到危险她的本体也不会受到伤害。
而每一次寻找的躯壳，必须满足一个条件：空壳。说白一点就是死去生物的身体。
【这就像是，失去了原来主人（灵魂）的房子空了出来，你作为新主人（灵魂）住进这个房子里，房子的装饰和样子会因你而改变，但原本的根基是不能被改变的。】
系统生动形象的讲解，更利于没有脑子（字面意义上）的小水母理解。
再游走了几个世界之后，小水母感觉不对，虽然能够近距离观察人类，但她依然无法很好理解人类的感情，为此她提出‘下次要当人类’的想法，系统答应了。
结果失约了好几次，最后在小水母气fufu要罢工的威胁下，立马安排了。
小水母——朱丽普决定记住这一天，这是她第一次当人的日子！用人类的想法来，这就是她的生日！
【你开心就好。】
朱丽普高兴地晃悠双腿，明明不是第一次接触人类世界，亲身接触的就是和看到的不一样。
所以，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件事，她就把自己摸了个遍，顺便有了新的爱好——摸人头发！
人类头发好软！好滑！她喜欢！
莓红色的眼珠一转，坐在她旁边双手环胸，浑身上下散发着‘勿靠近’气息的男人，富有光泽的长发，看得朱丽普心里痒痒的。
【我可以摸他的头发吗？】
做什么之前先问下系统是朱丽普的习惯。
不然，会吃苦头的。
虽然不会死，但朱丽普讨厌痛苦的事情。
【可以。】
寄生在她脑内，只有个大屏幕的系统给出了和刚才朱丽普想要摸贝尔摩德头发时一样的回复，嫌麻烦，他索性一次性说完：【他们三个都会答应你的请求，至少摸头发这种事情还是可以的。】
其他的就不一定了。
“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发吗？”朱丽普第二次发出了这样的请求。
和人类交流要懂礼貌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小水母记得很清楚。
寂静的车内，女孩细小的声音很清晰传达到其余三人耳中。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棉花糖，又软又轻，还黏人。
前面开车的波本和副驾驶上的苏格兰透过后车镜，看到原本闭目养神的莱伊，在听到女孩发出的请求之后，只是睁眼，向下扫了她一眼，又漠然地闭上。
女孩当做是他默许了，凑到他身边，开心地摸着莱伊的头发。
波本收回视线，专注前面的道路，苏格兰也不动声色放下了/枪。
如果说进入这里之前，有人告诉他们要照顾小孩，不说波本，苏格兰都要说，‘别开玩笑了。’
现实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
原本就要时刻警惕身边情况，还在和组织成员的莱伊组队的同时，照顾（保护）一个小孩子。
后车座假寐的莱伊此刻心情也是如此。
过于荒唐了。
说到底……卧底要怎么照顾小孩子？
三名卧底成员同时在内心发出了质问。
-
一个星期前，拥有威士忌代号的三人被派出执行任务，除去要紧的主线任务，还有各种杂乱的支线任务。
长期任务就要准备安全屋。
他们的安全屋远离东京繁华地区，位于一个不起眼的街道，一栋老旧的公寓楼内。
为了方便他们还是租了一间比较宽敞的公寓，对于三个需要时刻戒备的男人来讲，只要具备基本生存所需物品即可。
冰箱里的菜都是当天买当天消耗，唯一的一间房间被他们用来放置一些处理过的文件和杂物。
夜里一人一条毯子，相互分开安全距离，握着枪靠墙入睡。
很方便、简洁，但——不适合孩子居住。
贝尔摩德最后的良心是给朱丽普准备了必用的换洗衣物和一些用品，包括记录她至今为止人生的档案。
波本拆开文件袋，里面有着两个硬币摞起厚度的文件。他伸手把摞在客厅唯一桌子上的文件推开，将这些放在上面。莱伊站在他对面拿起一张记录密密麻麻的纸，低头浏览。
苏格兰拿出贝尔摩德给朱丽普准备的拖鞋，是粉红色，鞋面上还点缀着草莓，很可爱。
朱丽普走起路来还是晃晃悠悠，上楼的时候是波本抱她上来的。
苏格兰抱起她，感受怀里轻飘飘的重量，蹙起眉头。
“有什么想吃的吗？”他一边放下肩上的包，一边询问女孩。
朱丽普又密又卷的睫毛眨了眨，她想了下说：“蛋包饭。”她伸手比划，“软乎乎的那个。”
苏格兰忍不住笑出声，“我知道了。”
除了要买的食材，再买一些牛奶吧，他握着女孩骨瘦如柴的手腕想。
将朱丽普放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苏格兰也加入到对她档案的研究中。
只剩下朱丽普一人无事可做，只能在内心世界和屏幕里的系统聊天，聊着聊着她就打了个哈气，上下眼皮变得很沉重，她晃晃脑袋，试图赶走这份困意。
【睡吧。】
系统说：【有他们在这里，你不用担心危险。】
【嗯。】
轻微的动静打断了三人的思绪，他们回过头。女孩倒在沙发上，蜷缩着身体，呼吸平稳，毫无戒备之心的睡着了。
-
朱丽普是被一阵香气叫醒的，她揉着睡眼，从沙发上撑起身体。窗外已经不是之前阳光明媚的样子，朦胧的夜色笼罩天空，星星一样的灯光照亮街道。
“醒了吗。”
有人来到她面前。
是白天抱她上楼的男人，灿烂的金发下是与之相反的深色肌肤，那张俊朗的脸上，一双含笑的紫灰色下垂眼正映射着她的身影。
“能听清我说话吗？朱丽普。”
女孩睡眼朦胧地点头，波本无奈地晃了晃手里的纸，想通过清脆的声音，让她精神点。
“快醒来。”
“我醒了。”
朱丽普声音细弱道，为了证明她真的清醒了。她下了沙发，稳住晃晃悠悠的身体站在了地上。
离开沙发，她终于能够摆脱黏人的困意。
“要做什么？”
因为睡姿头顶翘起一根粉色的呆毛，随着她说话偏头的动作，也跟着歪向一边。
波本蹲下来与她对视，“在吃饭之前，测试一下你的能力。”
“这上面记载的能力都属实吗？”
波本手指着纸上的文字。
【这份能力报告是我写的，都是你原本的能力。】
听到系统这么说，朱丽普点头。
波本露出很复杂的神色，朱丽普不懂，只当做他不相信，第一天当人的得意，令她迫不及待想证明自己。
穿着粉色草莓拖鞋，啪嗒啪嗒跑到墙边，指着墙壁，转头对波本说：“你看着。”
她可是一触手就能拍碎陨石的宇宙水母！
【你等下！】
“等等！”
系统和波本同时出声阻止，却都晚了一步。
嘭！
“什么声音？”
苏格兰掀开厨房门口的帘子，探出脑袋。在外面抽烟回来的莱伊，同苏格兰一起来到客厅。
朱丽普维持着出拳打墙的动作，墙面没有一丝破损，但朱丽普确实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我叫你等一下了。】
“你是笨蛋吗？！”
在波本炸了毛一样的吼声和系统无奈地声音中，朱丽普明白了，裂开的是自己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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