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始作俑者（外番）

　　空间法则，已经立起，更随阴阳宫加持，覆盖一界，如今比玄门体系，还要强上一截，也要深刻许多。

　　其实，已经有变革、重塑天地之能，至少，也能撑起部分格局。

　　只不过，上任界主体系终究还支着架子，玄门体系化用其法，修补则根基不固，重塑则因果加身，正是两难境地。

　　可这时，“恰好”就冒出了一位那位大人物！

　　善因善果，恶因恶果。

　　有的因果承负是过、是罪；便如那位大人物。

　　虽然她终究甩脱、转嫁，那是她欺天瞒地之功，终究有人殃及；

　　阴阳宫同样改天换地，却是合于天地人心，顺势而为，力挽狂澜，是天痕之功。

　　罪者在下，沉枷落锁，难出离也；

　　功者在上，成而弗居，超拔意也！

　　但在更微妙的层面，岂不就是另一种的“因果转嫁”？

　　这样，真的好吗？

　　对阴阳宫的做法，陆沉也没法多说什么。

　　山海界局势已经至此，要挽救山海界亿兆生灵，说来轻巧，又哪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阴阳宫的算计，无疑有转嫁责任的嫌疑；可是在不可挽回的乱局中，苛责也太过矫情。

　　只是，再想想后土帝御法相，想想生死簿，还有那千百神道之士，一股郁气，如尘翳，如阴云，覆盖心头，久久不开。

　　对他的情绪，阴阳道宫掌教应该是能猜到一些，不过其眸光沉静，并不多做解释，径直将话题引入了现实的层面：

　　“真君，现在要紧的，还是你我两家联手，重塑体系之事。”

　　这是大实话。

　　目前这情势，让重新塑造的玄门体系，迅速覆盖山海界，替代旧有的上任界主体系，维持住山海界的基本结构，无疑是第一优先。

　　稍微慢一步，体系破损的冲击加速蔓延开来，就是不可收拾的局面。

　　而从更深的一层来考虑，此时天下各宗各派、各路修士，已经被覆盖一界的杀劫，搞得近乎崩溃，真有机会脱离苦海，自然求之不得。

　　是的，这又避开了一重因果，又是一轮不世之功。

　　现在阴阳道宫掌教把它拿出来，与陆沉分享，就是请他出手相助的报酬。

　　如此报酬，可谓丰厚。

　　当然，更实际的情况是，别看阴阳宫“先行一步”，只要明白空间法则的架构性质，便能确认，单以阴阳宫一宗之力，是不可能彻底稳住山海界这个烂摊子的。

　　现在的情形就是如此，当旧有法则体系的破坏冲击，冲出了阴阳宫的传统范围，向更远方向扩散的时候，空间法则体系的扩张，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明显有些“追之不及”。

　　毕竟，该体系还没有真正周覆一界，只在洗玉湖等几个重点部位，才有节点。

　　特别是“垂直结构”的性质，使阴阳宫三十六天的扩张，必须是“层层推进”、“逐步覆盖”式的。

　　在自家传统势力范围，一切水到渠成，而等到开辟新环境之时，全面、无差别式的推进方法，就太耗时耗力了。

　　所以，阴阳道宫掌教“求”到了陆沉这边。

　　阴阳宫要重塑玄门法则体系，全盘替代旧式的上任界主体系，就必须要有中央空间的配合。

　　反过来也一样。

　　就目前来看，玄门、阴阳二者结合，就东方修行界而言，差不多覆盖了八成以上，但从“深刻”层面讲，仍不太够，至少陆沉的玄门体系，还只是“浅浅一层”，担不起重塑法则的重任。

　　另一方面，“四方八天”宽松的对接、组合模式，就是“垂直结构”所不如之处，可以是“外道神明”，自然也可以是“外道诸天”。如此确实是聚沙成塔、积少成多的妙法。

　　这种联合，或曰“妥协下的产物”，也无疑就是当前急迫环境中，最为高效的方式。

　　不过，只是这样，松散的本质不会变。

　　要聚合各方之力，如臂使指，目前为止，也确实只有陆沉一人，凭借心内虚空，借物象、心象的转化，才能做到。

　　阴阳道宫掌教的“联手之议”，就是陆沉凭着自家的神通法力，挣过来的。

　　不过，想想轮回河畔中，后土帝御法相从未有过的无助，陆沉也就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不冷不热地道：

　　“天痕魔主那边，又当如何？”

　　这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障碍，就算那边打定主意，不亲自出手，杀生也将如影随行。

　　陆沉、阴阳道宫掌教都是深谙杀生本质之人，自知光影难分，不可能彻底切割。

　　可是两人现在都过杀劫，一个弄不好，就是个中央开花，弄巧成拙。

　　说白了，陆沉对目前阴阳道宫掌教的状态，颇存疑虑。

　　因为他看得很清楚，阴阳道宫掌教并没有因为重塑玄门体的“功德”，一洗颓势，四面魔潮依旧肆虐，而且大有进逼之势。

　　这又是为什么？

　　当前形势下，有了问题，一定要问个明白。

　　“是天数，是变数。”

　　阴阳道宫掌教开口玄虚，但后面并不粉饰什么：“不瞒真君，眼下情况确实不好。一来，本以为那位大人物便是突入，也要趁我与天痕正面交锋，两败俱伤之时。可如今，她早行一步，后续就全然不同……”

　　他的意思是，若正与天痕魔主交战中，后者由暗转明，自然有大把办法限制，而如今，天痕魔主始终藏剑入鞘，引而不发，这就很难办了。

　　陆沉就觉得，当下的局面，依稀与他和波旬大战时，瑞压阵的情形仿佛。

　　不愧是创出“入鞘法”那位啊……

　　一念至此，也有些恍惚。

　　又听阴阳道宫掌教续道：“二来，便是反噬之故。”

　　“是那些神道之士……”

　　“非也。”

　　阴阳道宫掌教此时莫名地击响阴阳钟，道韵悠悠：

　　“佛门因果，虽恪于本心；玄门承负，却化于自然。只是，早年蒙道德之法馈赠多矣，仍过不得这一关。如今唯愿一身当之，消此杀劫，不至于有误后人。”

　　这分明又使了“言出法随”的手段吧！

　　陆沉琢磨了半晌，亏得他现在见识渐广，才大概想明白，阴阳道宫掌教是什么意思，当下奇道：

　　“以圣人所言，莫非此中算计，贵宗竟然无人知晓？”

　　阴阳道宫掌教微微一笑，已是默认。随即又道：“先人云：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我一念之恶，自涉因果；阴阳先人万世之功，解我之厄；然则自我而起，功罪再论，若不消解，实难心安。”

　　阴阳道宫掌教的意思大约就是，如果按照玄门法理而言，不管心中起的是什么恶念，用了什么手段，只要客观上取得了好的效果，就是不世之功，恩泽后人；更何况还有阴阳宫万世遗泽，可助他洗脱罪厄。

　　可按照因果算法，一切都要“由心而发”，虽是善果，却是恶因，也是确实害了千百神道之士，还有动乱中无辜殃及之人，以至于杀劫当头。这些是避不过去的，恐怕还要殃及阴阳宫的后人。

　　这就使得阴阳道宫掌教，必须要有所作为，付出更大的代价。

　　这里头就包含着道德之法的反噬。

　　所谓的“名门正派”，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功德善果，人心所向，都会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修行精进，相应的，如果违逆了此中法理，也会有一定的反噬。

　　如果正值杀劫，其恶果更会成百上千倍地扩大。

　　倒是真正的“始作俑者”，也就是那位大人物，别看是玩弄人心的大行家，却从来不在乎这个，也没指望过从道德之法上获益，做起事来，也就愈发地肆无忌惮。

　　对此，阴阳道宫掌教是用坦然的态度面对。

　　可是，有些麻烦，也不是态度就能解决的。

　　陆沉就估计，按照现在阴阳道宫掌教的状态，之前若是有五成把握闯过杀劫，现在恐怕两成也没有。

　　事态危急，远过从前。

　　如此，陆沉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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