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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挑逗金钱豹


“百户大人这话说得轻巧,设若是别人家的产业,说不得还是祖上辛苦熬出来的,哪里这样容易便让出来?”赵敬子摇头。

    “哦,是这样的。”焦百户见李丹朝他看过来,这才开口解释:

    “之所以带各位到这里扎营,就是因为这个地方现在没有主家,比较方便。”

    原来,这附近周边本属于当地一个邹姓的大户,前边池塘边的小村落就叫邹塘,村子是围着他家的院落形成的。

    邹家是靖难前从外地迁来,据说还有人在朝为官。然而不幸的是,那官员站错了队,靖难中始终是废帝的忠实拥趸。

    结果就不必说了,太祖登基后论罪流其三族,这村里只要姓邹或者与之沾亲带故的统统流放到海西牧马或垦荒,邹家家产被官府发卖。

    尴尬的是因嫌其晦气出手者寥寥。最后卖来卖去还剩下邹塘村为中心的一块没卖出去,所以焦百户说这座山丘是无主之地。

    “现在这块地方是陈塘镇代管着,雇人租种和收割。镇上也不愿意管,只是看在县里答应每年给镇公所二十石稻谷,这才勉强接着。”焦百户笑着继续介绍:

    “我刚到任的时候曾经想在那村里买个院子赠给岳丈家,因此知道这节。不过因为镇上想把这块地一把出手,不肯零卖,我哪有这个本钱?

    所以才选了城里,就是吾二郎现在开店那院子。三郎要是有兴趣,叫二兄去谈便是”他说的二兄,就是城里开草料店的,他浑家二哥吾孝。

    听他介绍李丹才算弄明白,原来这个万年县历史很短,它是到前朝末年因开矿兴起才设县的,县治其实在青云镇,因面临万年河、背倚万年峰,故名“万年”。

    到了本朝靖难后,随着天下安定以及大批获罪军卒、刑徒进入采矿业,此地更加繁盛。

    为了应对各矿区越来越多的“起事”,江西都指挥使司在万年、靖安、临江和宁都设立了四个“分都指挥使司”,也就是“分司”机构,分别由指挥同知或佥事坐镇,便于就近调派兵力、弹压不稳。

    分司驻地选择在珠溪河边地势开阔的陈塘镇,并在此建设了屯粮、储械的库房和大量驻军设施。

    在靖武初年矿工闹事,曾有上千人气势汹汹地冲到了附近的古塘。

    该事件平息后,分司决定在此地筑城,才有了这圈周长仅三里许,高一丈的土墙。和三座红石铺面的城门。

    北门内主要是原陈塘镇的居民,过了儒学再往前分司设施多了起来,西是校场,东是各种仓库和衙门。

    后兴起的商业区便在陈塘镇和分司间这条横向街道两侧发展起来,李丹初次与赵重弼相遇的四海居也在这条街上。一座城市如此功能分明,倒是少见。

    去拜会过行军司千总大人,递上礼单并说明了余干县的情况,千总自然“十分理解”他保护乡梓的心情。

….

    既然已有人替换,保证了服役人数不受影响,他表示同意李丹返乡的做法,同时告诉他个消息:

    根据于参将在战报中提到李丹对官军襄助有功,且又有上饶知府的保荐,分都司这里也为了给士人、乡绅们树立个榜样,所以分司同知大人此番去南昌参加军议,打算向都司提交呈报,向朝廷申请赐李丹赐武爵一级。

    本朝最低的武爵是武骑尉,如果有了爵位,那么李丹不但可以免除赋税徭役,而且可以见官不跪,在地方上有事时有权组织和指挥团练(民团)作战,就像赵老三那个昭武将军的老爹一样。

    李丹大喜,连忙致谢,又在千总手里放了张五十两的会票当“喜钱”,请他务必帮忙美言。得知分司同知大人不在,李丹留下了份“厚礼”请千总代为转交。

    从千总大人屋里出来,焦丛虎送他至衙门外,然后低声告诉说赵重弼大人约他傍晚时在四海居相见。

    “已过午时,二郎问要不要先去他那里用些茶饭?”焦百户问,又补充说:“阿吉已经下学回来,也去那边等候大驾了。”

    李丹看看日头,点头说既然时间尚早,不如去吾二郎屋里叙话。“今晚与赵大人还不知谈到什么时辰,若晚了说不得还要打搅二郎一宿。”李丹道。

    焦丛虎乐了,他没觉得李丹过于冒失,反认为这是个机会,赶紧道:

    “二郎那里不方便,他尚未婚配,只有个贴身婢女相随。不若三郎你今晚住在我那里?我家地方宽绰,叫浑家将客房整备出来不误事。”

    李丹也喜欢焦丛虎大咧咧的爽直性子,便抱拳道:“既如此,丹随兄长排布便是。”焦丛虎大喜,便引着他往吾孝的草料行来。

    进门李丹才知道焦丛虎说这里不方便是何意了,原来吾孝将大门和临巷一侧都改成店铺、库房,他自己只留了客厅之外的一大一小两间房居住。

    焦丛虎把人送到就匆匆回衙门去了,吾孝、吾吉兄弟热情地拉着他入席。尤其吾吉,在经历了战场的硝烟之后和李丹自然多了份亲近感,席上把自己熟悉的诸位头领近况问了个便。

    他一直在巴师爷和陈三文手下做事,所以还特为他俩准备了些礼物,餐后吾孝便请李丹在自己卧室小憩。

    这几天在山上奔波都没有好好擦洗,李丹怎好意思去躺人家的床?便红了脸问他们哪里有混堂,又说自己今晚还要与府同知大人见面。

    吾孝恍然大悟,因他家太过局促,便让吾吉领着李丹去混堂洗浴,又命婢女找出几件自己干净的衣物来让李丹带上换了。

    李丹洗了两刻钟才出来,自觉神清气爽,留下几个碎银角给小二,命他将换下来的衣物浆洗、熨烫后送到吾二郎店里,然后又与吾吉去茶铺子吃茶。

    不料那茶博士正给大家讲李三郎施法陷反贼的故事,吾吉哈哈大笑,李丹满脸尴尬,那茶博士不知所以弄得十分不乐。

….

    李丹只好告罪,拽了吾吉逃走,跑到街上对笑弯腰的吾吉说:“怎么这话头儿传得恁快,把我说成个妖人似地。”

    “李三郎你有没有施过法?”

    “施的什么法?不过事先挖的沟嘛!”李丹哭笑不得:“仗打完以后,你不也去看过?”

    “可百姓喜欢听呵,他们乐意有个本领高强、法术无边的李三郎来带着大军保境安民呢!”

    “开什么玩笑!”李丹将手乱摇,指着鼻子说:“等贼乱平定,回去余干在下便安心读书准备下场乡试。若传出去成了妖人,凭这名声进士也不用指望了!”

    换了家茶铺子,一听茶博士说的是李丹如何棒打花臂膊。吾吉没法,只得先带他去四海居上闲坐。李丹叹息说:

    “我今日才知做个公众人物是件多么烦恼的事情!”说完便叫酒来。伙计上了一壶酒、四碟小菜,吾吉不懂什么叫“公众人物”只关心那酒,开口随意说了句:

    “这酒比不得你那个,兄台勉强喝两杯,也算小弟一点心意。”

    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伙计便有点不高兴:“这位小客官,我给您拿的可是本地上佳的‘仙人酿’,绝对没掺水,不含糊!”

    吾吉愣了下:“不相干、不相干,我只是劝酒,并无怪你的意思。”

    “劝酒也有劝酒的说法,可你拿着本店的酒,说什么比不上这个、比不上那个的,这就不大合适了。”伙计叽叽歪歪地不肯罢休。

    吾吉有点嫌他较真,他随着军中这段时间脾气也有些长,正恼火要说话,被李丹一把拦住,伸手从腰上解下个葫芦递过去:

    “伙计,也无需多话,叫你掌柜得倒出一杯来瞧瞧、尝尝,他自会来寻我说。”那伙计将信将疑地接过去,打开塞子闻了下,又看李丹一眼,转身跑走了。

    不多时,就听见楼梯“噔噔”地响,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抱着个酒坛子出现在门口,问:“请问,刚才那酒葫芦是哪位的?”

    “是我的。”李丹说。

    干瘦子上下打量,疑惑地问:“这位小哥不是本地人吧,敢问你是从谁手里得到的那种酒?

    此酒我听说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就是不曾亲眼见过,若小哥能告知从哪里可以买到,这坛我藏了八年的赣州‘女儿红’今日便赠与你!如何?”

    “哟,八年呢,这很贵重吧?”吾吉不懂酒,但是看他郑重的样子猜他大概是下血本了。

    李丹招招手让后面缩头伸脑的伙计进来,从他手里接过那葫芦,微笑着倒出一杯来,用手一比:“君似颇有诚意,若所言果真,请先饮此杯,咱们坐下说话。”

    那人犹豫下,将女儿红放到桌上,端起酒杯示意下,一饮而尽。

    “好!伙计,搬个凳来!请教仁兄台甫?”李丹请他在吾吉对面落座。

….

    “不敢当,在下王金生,字从言,乃是本店掌柜王金堂的弟弟。”那瘦子抱拳回答:“因家兄习惯昼伏夜出,所以在下白日便在柜台主事。

    方才伙计拿来此酒,在下因心仪已久而不可得,故特来相问。”说完又问了句:“这酒应该不是在本地购买的吧?”

    “原来是二掌柜,失敬!”李丹和吾吉赶紧还礼。“方才与这伙计兄弟开个玩笑,不想惊动了从言兄,恕罪!”李丹笑吟吟地吊着对方的胃口。

    “诶,那都是小事。小哥究竟从何处得来,还请告知!”

    不想这王从言竟是个急性子,李丹便不再绕他:“兄可知此酒叫做什么?”

    “没有那么烈,恰好入口,且清凉爽利,回味甘甜。我尝过‘凤泉’,但它不是凤泉,听闻此酒乃是同一人所造,名唤‘玉清流’。我说的可对?”

    “咦,君居然知道玉清流?”李丹惊讶:“这酒在市面上流通极少啊!”

    “嘿嘿,实不相瞒,在下年少时北上少林寺,习得醉拳、醉棍,是个酒耗子。不管什么酒只要闻过一次便能记住。”王金生不好意思地拍拍后脑勺:

    “十几天前在下应邀赴宴,主人家知我好酒,便让在下尝了半杯,因此记得了。

    只可惜那之后在下遍地打听、寻访,谁都说不清这酒究竟来自何方,甚至连卖家也是见首不见尾,好个扑朔迷离。唉!”

    李丹点头:“其实,这酒也没那么神秘。”

    “哦?难道小哥儿竟知道它的出处?”王金生喜出望外。

    “只是……,我若帮了你,你兄弟二人如何谢我?我又能得到什么?”

    王金生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衣着上看很普通的少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仔细看看,他又觉得对方眉宇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英气和威严。这人究竟是谁?

    他忽然有点拿不准,不过再怎样,这少年的年龄也摆在这里。王金生沉吟片刻下了决心:“即便给小哥百两谢仪,在下也在所不惜!”

    “百两?我不要!”

    “啊?那……?”

    李丹用手指指:“我要你这四海居三成的股份,还有开设分店时的字号使用权。”

    “这……。”王金生忽然站了起来,气恼地拱拱手:“我就不该和黄口小儿谈买卖,真是自讨苦吃,告辞!”

    “慢着,你为什么要走?”李丹叫住他问。

    “此事漫说我做不了主,就是能做得也不会拿股子和字号做交易。再说……。”

    “再说,对家还是个黄口小儿,对吗?”李丹制止了正要开口的吾吉,说:“你就这样走,不要玉清流在万年的销售权了,也不想要凤乳和凤泉吗?”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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