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溺水（下）
“爸妈死得早，从小就是跟哥哥相依为命，一直以来都孤孤单单的。”这姑娘一开口就听的可怜兮兮的。“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爱我的老公，可是才刚结婚不久，他就因为工作原因一走了知，丢下我一个人不管。”
姑娘本意是只让我倾听，可她第一句话就让我不得不打断她，这姑娘看起来十分年轻，怎么会有常年两地分居的丈夫。“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姑娘听了我这话有些生气了，瞪大了眼睛。“你知不知道问一个女人年龄是很不礼貌的？你能不能别问问题！只听我说。”
我点了点头，给她赔了个道歉，心想这女孩脾气还真是差，让人插个话都不让。
“我想他一定是有难言之隐，所以从来没有怪过他。”那姑娘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连忙用手帕去擦眼角的泪水。“今天，他好不容易来杭州了，却不第一时间来看我，而是在故意躲着我。”
既然是夫妻，许久不见，按常理说确实应该第一时间相会才对，他的丈夫自己一个人去喝茶，这确实有些令人恼火。
“哎……姑娘，别伤心了。”
“我知道他会去哪里，既然他不来找我，那我就去主动找他，我假扮成一个服务员，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心想这姑娘还真是有心，还是个有生活情趣的人，能想到乔装一下给老公惊喜。“真是浪漫。”
“你！”这姑娘又摆出一副凶巴巴的神情。“这哪里浪漫了？这明明是件很可笑的事情！你给我闭嘴，不要再说话了。”
这姑娘实在是有些奇怪，逆着说不行，顺着说也不行，也太聊了吧。
“可是你猜怎么样？”姑娘说道伤心处，泪水倾泻而下。手帕已经全被浸湿了，我连忙拿出纸巾递给她。“他竟然装作不认识我，而且还装模作样地问我东西怎么卖？什么价钱？”
“竟有这种事情，这真是令人恼怒啊。”我脱口而出，确实为这姑娘的经历感到悲哀。“然后呢？”
“然后我刚要开口问他问什么要这样，他却跟着自己一个朋友转身就离开了，头也不回，你说对待这样的负心汉该怎么办？”
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这次我是绝对不会再回答了。
“你这人是傻子吧？问你问题你为什么不回答。”姑娘哽咽着问道。“你说我该不该和他离婚？”
“这种感情的事情，姑娘我没法回答。”我是不敢给她建议的，这气势汹汹的样子，万一说得不合她心意，她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呢。
“不行，你必须回答我！”姑娘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紧紧用手抓着我。“你不回答我就不让你走！”
这姑娘的口气十分任性刁钻，仿佛要把心中的怒火泼溅到我的身上，让我有几分不快，但仔细一想，毕竟她今天受了那么大的伤害，心中的怨气无处安放，既然我已经答应做她的听众，就不该再与她计较。
“我觉得还是不要离婚比较好，人生在世，有缘分应该珍惜才对。”我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但嘴里却依旧这样说。因为这样说肯定不会得罪眼前这位姑娘，心里只盼着她赶快说完，我好起身离开。
“缘分要珍惜？你们这些坏男人都是这样的说辞！”姑娘突然冲我吼道，把我着实吓了一跳，此时的西湖静的出奇，这小姑娘的声音就像波纹一样在湖上四处回荡。
“啊……那就离婚吧，早解脱早超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离婚！离婚不就便宜了那个负心汉了！”
我强忍住怒火，这小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冲我发飙，明摆着就是拿我当出气筒，即使是再温和的人怕也是招架不住，我没有再说什么，就准备起身离开了。
姑娘刚刚已经擦干了泪水，现在见我要离开，突然又啜泣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说你几句你就生气了，可我真的很难过，我控制不住自己。”她再一次把脸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微微颤抖着。
人心毕竟是软的，尤其是见到小姑娘哭，本能地就不会再去埋怨她，而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我没生气，别太难过了，想开点。”
姑娘挪了挪身子，靠近了我，竟然倚在我的肩膀上。“把你肩膀借我用用。”
我心想这姑娘到底想要干什么呀？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么任性蛮横的人。
姑娘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手臂，我也轻轻抓住了她的手。我并不是一个爱占人便宜的人，她哭的那样的伤心我只想好好地安慰他，但我又不敢给她一个拥抱什么的，怕这样会让人不舒服，只能是轻轻抓住她的手，希望能在寒夜中带给她一丝温存。
我们只是一面之缘的两个陌生人，又何必计较什么呢？这一切除了清风明月还有谁人能知？
姑娘并没有拒绝，而是也轻轻给了我手掌一个力度，一个十分舒适的力度。
“姑娘，一会儿我朋友就要出来了，你也赶快回家了，天色这么晚了。”我尝试劝着她，可是她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依旧趴在我的肩上。
“姑娘……”
她终于抬起了头，这时一阵微风吹过，轻轻撩起了她的头发，让我可以伴着月光看清她的脸。她真的很美，皮肤如玉一般白皙，睫毛弯弯地，嘴唇薄而细小，渗透着淡红色的红晕，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我，眼神不卑不亢。
好一位佳人，她伤心的样子，一眸一眉，都是炫泪。只是她有她的归宿，她与我无关。
此刻夜凉如水，我心却是滚烫的洋流。
那姑娘突然歪过头，朝我嘴唇轻轻贴了过来，这可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可片刻间，就感觉唇间传来一阵滚烫，那姑娘像是触了电一般。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喝了女儿红！”
然后就看到她那脸上的妆开始慢慢的融化，露出另一张白皙的脸，这张脸我今晚已经见过四次了！当我终于想起什么的时候，自己却把自己吓了一跳。
“你是今天那个蚕丝店的女老板！”我忍不住惊呼道，想从石凳上跳起来，却发现手已经被她紧紧地扣住。“还有那个问路的女人，那个饭店的服务员！”
“然后呢？”姑娘突然狠狠地盯着我。
“你是什么妖精？”我早就觉得今天怪怪的，原来是被妖精给盯上了，怪不得一直都是一张面孔。据说妖精都不喜欢酒精的味道，而这女儿红对女妖精尤其有效，一般修行的小妖精沾了了女儿红基本都要先原形了，她却能几乎不受影响。
“你才是妖精呢！”那姑娘有些生气，一下子把我的手拧到了背后，她力气很大，我竟毫无抵抗之力。“你再好好想想，到底认不认识我？”
“姑娘，你要是想吸我血吸就好了。”这姑娘下手还是很重的，把我拧得一阵剧痛。
因为是通灵者的体质，吸引妖精是件常事，我也早就见怪不怪了，通灵者的血液能让妖精提高不小的修行，许多盯上我的妖精无非就是这个目的。
“恶心死了！”那姑娘一股嫌弃的腔调。“你喝了女儿红，而且一副色咪咪的样子，本小姐的道行需要吃你这样弱小的凡人吗？”
“我哪里色眯眯了？”我有些不甘心地用力甩着身子。“那你抓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哼！你都不认识我，刚刚为什么摸我的手？”那姑娘厉声质问道。“想占我便宜吗？”
我一时语塞，被这姑娘整得实在有些晕头转向了。“我只是看你伤心难过想安慰一下，我发誓我并无半分非分之想。姑娘你放过我吧，伤害你的是你的老公，你要去报复就去报复他，你找我撒什么气啊。”
可那姑娘却没有丝毫想要放过我的意思，反而抓得更紧了，她突然用足力气狠狠地拧动着我的手腕，我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他就是你，你就是他，教训你就是教训他。”
“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臭男人，我这次真的要好好教训一下你。”姑娘突然一下子把我拽了起来，并把握推搡到了湖边，西湖的余波就在我脚边激荡。
“姑娘，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我素不相识，即使你是妖精，想要修行的话，你吸我血就是了。”我有些恼怒了。
只感觉她在我身后狠狠地推了一下，瞬间我就失去了平衡，只感觉湖面离我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就是刺骨的冰凉和飞溅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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