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


只剩下1小时53分钟,今天赶不上只能年后再来。

        1小时53分钟可以做许多事情,但是从没有哪一次如同现在这般让人忐忑紧张,又令人期盼甜蜜。

        怀歆和郁承快速换回常服,离开雪场,回家拿齐所有相关证件,然后去民政局办理手续。

        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同类的人,喜欢旅行,喜欢随走随停,当然也喜欢计划之外的惊喜。

        越野彪得飞快,怀歆连跑带跳登上别墅的台阶,家里的佣人都意外地看着他们,她顾不上说明原因,冲上二楼卧室,一通翻箱倒柜。

        对于郁承从香港短期过来还随身带证件这回事,怀歆觉得简直是太神了:“你怎么会想到带户口本?”

        男人低缓回答:“有过这个想法,觉得还是带上比较好。”

        看怀歆蹲在保险箱前,对着手机网页搜索需要带的东西,偶尔眉轻颦着沉思,郁承走过去,勾唇道:“我检查过了,东西都齐了。”

        “哦。”她抬眼看他,漂亮的眼睛亮了起来。

        怀歆站直身体,抿着唇小声开口,似有些羞赧:“第一次结婚嘛,难免紧张,哥哥多多见谅啦。”

        姑娘敛着长睫,眸光就如同一汪清澈的泉,浮动着潋滟光影,郁承漆黑眼眸略深,俯下身去亲她一下:“我也是第一次。”

        “……”

        “我也很紧张。”

        他音色格外沉缓:“请宝贝多多指教。”

        -

        幸亏郁承足够前瞻,有关于婚前财产公证和成立信托的事情都早早办理完毕,哪怕他们这样兴之所至胡闹也没关系。

        郁承所有的安排都是最大化她的利益,怀歆一点儿也不担心。

        赶到民政局的时候正好是最后一趟,郁承令潘家在北京这边的人一同随行,控制港媒的信息来源,如果有任何风声泄露要提前公关。

        走程序的时候怀歆一直胸口跃动,心跳加速,她表面镇定,实则上掌心甚至微微有些出汗。拍结婚照的时候更是如此,一路思绪翻涌地跟着指令走完全程,成功拿到了小红本。

        直到出来的时候怀歆还是有些恍惚,有一种梦幻的感觉,天际已经缀上粉紫色的霞光,傍晚时分风轻轻缓缓地拂过面颊。

        而就在这时,郁承停下步伐,转过身来握紧了怀歆的手。

        “小歆。”

        他深邃专注的眸光落下来,低低唤她的名。

        那一瞬间突然有什么踏实下来,双脚落地,怀歆真切感觉到,所有的幸福都是真的。

        ——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

        在怀歆眼眶氤氲,嘴唇轻启想说什么之前,郁承俯下身,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是很用力又让她很安心的一个怀抱。

        漫天浪漫晚霞照映下,他轻吻她额,哑声笑道:“新婚快乐,我的小哭宝宝。”

        -

        长辈都特别喜欢计划,结婚要计划,婚礼要计划,过年要计划,年夜饭的食材要计划,买橘子树还是水仙花要计划,乃至贴在窗帘上的对联该题什么字也要计划。

        结婚这样的大事,赵媛清特地找大师来算过日子,说是定在三月初比较好。

        结果这遭,怀歆和郁承一拍脑袋把证领了的操作把怀曜庆和赵媛清两个老古董彻彻底底整懵了。

        当时客厅里充斥着一片过于安静的空气,紧接着赵媛清从沙发上蹦起来,冲到门口去翻黄历。

        今天到底宜不宜领证?!

        过了两分钟,赵媛清脸色稍缓,抚着胸口回来了。

        宜祈福,宜结亲,宜开市。还好还好!

        怀曜庆咳嗽一声,看怀歆抿着嘴忍笑的神情,瞪她一眼:“还笑?今天挑对了日子,算你走运。”

        怀歆缩了缩脑袋,躲进郁承的臂弯里:“哦。”

        郁承揽她的肩,勾唇接过话头:“爸,妈,这是我先提出来的主意,你们别怪小歆。”

        他这称呼倒是转换得无比自然,怀歆心口怦然跳动一瞬,耳尖微微红,欲盖弥彰地在茶几上取了一个橘子剥开来吃。

        怀曜庆也一时语塞,掩唇干咳,从桌子上拿橘子吃。

        对着怀歆,怀曜庆尚且能训斥一二,可郁承一开口他就没辙了。

        怀曜庆就这么一个女儿,这样的年纪要嫁人,他心里自然是不舍的。

        但排除其他的那些条件,怀曜庆不得不说,这个女婿让他相当满意。尤其是在患病时郁承妥贴地差人安排照顾的举动,更让怀曜庆觉得他十足可靠。

        如今两人一起胡闹,怀曜庆实在没办法。

        怀歆不知道爸爸心里那复杂丰富的想法,她只感受到他对郁承刚才那声称呼还是很受用的。

        鲜甜的糖橘吃得怀歆心里也甜甜的,她没忍住看向男人,眼眸亮晶晶。

        怀歆掰下几小瓣喂给郁承,男人张嘴要接,她又坏意地不给他,双眸盈着狡黠的笑,扔回自己口中,咀嚼的时候脸颊都鼓起来,可可爱爱。

        只是那双水灵灵的眼还睇着他。像是料到家长们都在,他不能闹出什么大动静似的。

        郁承低敛下眼,伸手轻戳她软颊,意味不明但却有轻浅的兴味。

        怀歆又递橘子给他,郁承仍旧作势要吃,她又捉弄似的拿开,谁料他一下握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将橘子咬入口中。

        交接的过程中,部分糖橘的汁液顺着淌下,怀歆蓦地感觉到郁承舌尖舐过她的手指,温热滚烫的一瞬。

        触电感一下子通向全身,连尾椎都酥麻,怀歆情不自禁地吞咽口水,却不敢声张。

        “咳咳……咳……”

        一旁传来怀曜庆略有些夸张的咳嗽声,委婉地提示,怀歆一下子醒神自己还在客厅里,脸红了些许。

        怀曜庆问:“星星,你们晚上几点的飞机?”

        怀歆轻咳一声,一边偷觑向郁承一边说:“我不知道呀,他安排的。”

        “……”

        怀曜庆满脸都写着“新婚夫妻没眼看”的表情,怀歆朝郁承递出求救的目光,他笑了下,回答:“是晚上九点。”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动身出发了,两人收拾好行李,怀歆甜甜蜜蜜地和怀曜庆、赵媛清和赵澈依次拥抱:“年后见啦!”

        她尤其强调让怀曜庆注意身体,不得过于操劳,趁这几天再去医院复查,也拜托赵媛清:“妈,你盯着点我爸,他最不会照顾自己……”赵媛清在一旁认真听她巴拉巴拉地说,林林总总,都是他平常不健康的生活习惯,怀曜庆无奈摆手:“好了好了小兔崽子,我知道了!”

        他瞥向一旁含笑不语的郁承,叮嘱:“阿承,你替我把星星照顾好了。”

        郁承牵住怀歆的手,勾唇颔首:“好,爸您放心吧。”

        -

        这天晚上他们抵达香港已是凌晨,折腾了一天也困了,匆忙洗完澡就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怀歆醒来,发现自己仍旧枕在男人的臂弯里。而郁承呼吸温缓,鸦羽般的长睫也随之些微地轻颤。

        他侧颜骨相立体优越,鼻梁挺拔,闭着眼睛安静的模样也很惑人。

        阳光撒过来,他们沐浴在温和而又金灿灿的日影里,怀歆在被子里翻过身,细数他的睫毛。

        呜呜,真好看呀。

        好喜欢。

        怀歆没忍住凑近过去,柔软的唇亲了他侧脸一下。

        郁承没动静,怀歆抿了抿嘴角,微抬起身去浅吻他唇。

        啵唧,偷亲得逞,她眼睛亮亮的,正想功成身退的时候,腰间忽地落下力道,被人用力揽住不得撤开。怀歆心口处一撞,抬睫的瞬间对上一双漆黑漂亮的眼。

        “宝贝。”郁承抱过来,俯至她耳侧,慵懒轻笑,“在做什么?”

        他的唇似有若无地触到怀歆的耳根,痒意和着酥麻感阵阵传来,怀歆睫毛颤了颤,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屈肘撑在他胸口,心虚地回答:“……没做什么啦。”

        他眉眼低垂,意味不明地逼近一些:“是么。”

        温热的呼吸交缠,氧气似乎变得稀薄,空间也愈发逼仄,怀歆耳尖肉眼可见地起了绯色:“……嗯。”

        “那个,”她慌忙想转移话题,“我有个朋友在香港外资行工作,过年不回去,听说我要来,还说让我带你和她见一见呢。”

        郁承眄着她,也不说话,似乎是给她机会,又像是颇有意趣地看她欲盖弥彰。

        在这样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怀歆咽了口口水,继续道:“但是我不确定这对集团好不好嘛,所以就没答应,我跟她说我男朋友工作很忙,她到现在也不知道你是谁——”

        之前怀歆对别人都称郁承是男朋友,一下子身份还没转换过来,她都说出口了也没意识到昨天证已经领了,倒是男人的眸光倏地深了些许,手臂不动声色地揽住她腰。

        “什么?”

        “啊?”怀歆眨眼。

        “我是你的谁?”郁承问。

        怀歆怔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胸口处的跃动一下子急速起来。

        不……不是这个称呼。

        她下意识地蜷起手指,突然变得格外羞赧。

        怎么办,就是一下子叫不出那个词,怀歆耳尖更红了,咬着唇哼唧两声,硬是没哼出个所以然来。

        “哥哥。”她拱着身子往郁承怀里蹭,试图靠撒娇蒙混过关。

        郁承修长的手指抚过来,摸到怀歆戴着的银戒。

        他轻笑一声,摩挲她掌心片刻,蓦地捏了下,有几分督促意味:“嗯?”

        怀歆逃不过,很不好意思地双手捂住了脸,软软的嗓音闷在他怀里,讨饶般的:“老公……”这一声宛如嘤咛,连怀歆自己都听不清,好半天没见男人有动静,她小心翼翼地抬睫:“我——”

        话没说完,双唇被以吻封缄。

        男人眸色落下难掩的幽深晦暗,手指陷入怀歆指缝之间,将她的手摁在席上。

        潘家的佣人通常尽职尽责,到了餐点会来敲门,除非郁承提前交代。隔壁不远处就是潘耀的房间,怀歆不确定妹妹起来了没有,又想到外面会有人来回走动,只能低头咬住被子边缘。

        棉质有规律地牵扯,郁承分明的骨节覆握住她柔嫩的手腕,牢牢掌控。

        他要她再喊一遍对他的称呼,怀歆呜咽着不出声。郁承稍顿一瞬,将她翻过来抱进怀里。

        “再叫一声,宝宝。”他喃喃着,哑着声哄她。

        窗外的风景很好,这里是半山别墅,整座港城的繁华都尽收眼底,在高处有多寂寞怀歆知道,但是没关系,现在有她陪着他啦。

        怀歆与他面贴面,紧紧的,郁承的吻如灼灼潮浪落下,他们在高台之上拥抱彼此。

        怀歆脸粉扑扑的,没能捱住,终是又启唇,在他耳畔小小吭道:“老公。”

        ……

        这个年过得格外充实。

        虽然郁承掌权之后,也不再像以前许琮那样大兴什么家宴,但是毕竟是更位后的第一个新年,除夕夜照样门庭若市。

        这样的日子最希望和自己亲密的人待在一起,侯素馨和郁卫东不方便过来,怀歆便和郁承在书房里和两个老人家打视频通话。

        他们不太会操作,但是小刘在一旁尽心尽力地帮忙,很快郁卫东一张放大的笑脸便出现在屏幕上。

        郁承花了一些时间让侯素馨回忆起来,面前的人究竟是谁,不过他向来耐心,怀歆悄然掩上门扉,给他和自己的父母一些独处的时间。

        过了会儿,郁承温声唤她进来,怀歆便朝手机屏幕扬起笑脸,雀跃地同他们打招呼。

        那座小城虽然质朴,但是过年的时候年味儿却不少,还能听到隐约的炮竹烟花声。

        聊了一段时间,老人家要歇息了,他们这才道了晚安,下了楼去。

        香港这边大部分的亲戚怀歆上回来都见过,却能够感觉到他们对她的态度再次转变。

        如果说上回还是将信将疑的状态,那么这次就显得毕恭毕敬许多——毕竟谁不知道,家族信托基金上已经添了怀歆的名字。

        年轻一辈,像郁承的堂姐、表妹,都来同她搭话,热情洋溢地约她一起逛街、看时装秀。

        几人谈话之间,天空砰的一声燃出漂亮的光芒。

        “快看啊——”不只是谁喊了一句,众人在阳台朝外远眺,望见维多利亚港上空绽放的绚烂烟火。

        辞旧迎新,新的一年到了。

        男人拿着红酒杯,西装革履,站在二楼落地窗处同人浅笑着攀谈。怀歆抬头望过去,郁承恰好心有灵犀地低眼,与她视线对上。

        高朋满座中,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烟花,只有他们深切地望向彼此的眼底。

        怀歆弯起唇笑了。

        年年岁岁常欢愉,岁岁年年皆胜意——这一年,她仍旧想要给予郁承这个祝福。

        也愿他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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